刀刀夏

CP:【瓶邪】【忘羡】以及其他盗笔和魔道相关。
嗜刀如命。酷爱发刀。

【瓶邪】《哑人语·倦鸟归林》第二章 踏雪雪有痕

就在我们开始说这些的时候,窗外已经开始下雪。雪下得不大,但是气温毕竟已经零下,所以没过多久,窗沿上就是白皑皑的一片。

我说的话让张行山第二次挑起了眉毛,随即又落下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些很特别的东西,不知道应该说是感慨还是失望。

“我以为对于像我们这样的人而言,对错是最不需要考虑的东西。”他说道。

我又喝了一口茶,淡淡道:“这是你们犯的又一个错误。也许它在所有要考虑的东西当中不是优先级别最高的,不过人年纪大了,总是要回到自己的内心的。哦,不对,你们没有心。”

张行山道:“我也没有想到会是你来和我说这些。”

他的语气逐渐变成有点嘲讽:“我应该算是一般说法里的那种结果主义者,所以不能明白这其中的区别。我们利用别人,吴老板,你也利用别人;我们连累死很多人,你也连累死很多人;我们杀过人,而你没有亲手杀过人,是因为你自身的实力不足,可不是因为你下不去那个手。像我们这样的人,心都是够狠的。在我看来,我们做的事情本质上是一样的,不同之处只在于吴老板你的手段更高明,布局也更复杂,路子更野……那么,你和我们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呢?”

他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嘲弄,他提的这个问题,可以说非常坦率,但是也很不好回答。

我一直在面临这样的问题。我手臂上的十七道伤疤基本上让我失去了从道德的角度指责这些人的立场,它们不断地提醒着我,我曾经弄脏过自己的手,我曾经把无辜的人推进过火坑,像养蛊一样从旁边看着他们与碾压式强大的力量搏斗,直到最后有一个少年能够脱颖而出。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但是我其实一直感到很不高兴。我虽然是个蛇精,但是多少算是一个正常人,我是有心的,我当然有想要说服自己内心的渴望。用老话说,这叫做“师出有名”。然而,从我第一次拿刀用力划过自己手臂的那一刻起,我的手上已经沾上了无辜的人的鲜血,我再也没有办法说自己永远是那个希望所有人都好的吴邪。

我思考了很久,到了最近,才算多少想明白了一点这个问题。

我道:“你是不是认为,只要能够获得对大局而言更好的结果,一切手段都是可以使用的?”

张行山道:“是这样。”

他顿了顿,又说道:“比如张瑞棠想要破而后立,海外张家就是那个手段;白家的人想要存续和反击,那只青鸟就是那个手段;族长想要在这盘棋局里落下一枚能够破局的棋子,吴老板你就是那个手段;你想要一个人打入汪家内部,黎簇就是那个手段……你当然有理由认为我们不择手段,但是对于我们而言这并不是一个贬义词……既然同样是手段,哪里有什么高下之分呢?”

闷油瓶坐在门口,朝这边飘过来一个没有什么温度的眼神,旋即又扭开了头,只露出一侧耳朵,显然支着耳朵听得倒也专心。

我心里暗自好笑,但还是装出很专注的样子,对张行山道:“你有没有做过一个非常烂大街的选择题?一辆火车正在铁轨上行驶,有个扳道工,他可以决定火车往哪个方向去。现在他面前有两条铁轨,一条上面有一个人,一条上面有一大群人,已经来不及让他们避开,如果你是扳道工,你选择让火车去哪一边?”

张行山说道:“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

我道:“所以你们才这么讨人嫌。正常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非常难的伦理学问题,这只能说明你们是一群变态,没救的那种。”

张行山的嘴角拉起一个更加嘲讽的弧度,说道:“这么说来,吴老板你认为,迟疑不决的表现会更加让你满意?”

我道:“怎么可能?那样的话我会一脚踢开那个人,放着我来。”

张行山道:“我不明白。”

我道:“决断力和执行力非常重要,但我也很看重作出决定的时候内心的煎熬。一个人在做决定的时候必须清楚地知道他所舍弃的东西是什么,这才叫取舍之道。像你们这样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算什么呢?”

张行山道:“这么说来,你是希望我满怀愧疚地让那个人去死?可是同样是让他去死,你的愧疚和怜悯,对于那个将要死的人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说道:“单从这件事情的结果来看,当然没有。不过你要知道,同样是当棋子,黎簇没有很想弄死我,我也没有很想弄死小哥,但是我想弄死你们,这就是区别了。这种东西你这样的人可能到死也很难理解……我能够支配黎簇,是因为我对他是有感情的;张瑞棠能够支配琴妹子,是因为她对她也是有感情的。”

张行山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族长能够支配你,是因为他对你是有感情的。”

我虎着脸道:“是的,很深的感情。”

我们有一阵没有说话,闷油瓶坐在门口,似乎并不打算反驳我厚颜无耻的宣言。

窗外的雪簌簌而落。

张行山沉默了片刻,突然道:“究竟什么是对错?我一直认为绝对的对错是不存在的,我想你也应该赞同这一点。”

我道:“对错,说白了就是立场。既然我是站在你们族长这一边的,那么你们对他做的事情,我当然认为是错的。我认为你们是错的,我又有这个能力,我就要想办法帮助他拨乱反正。”

张行山道:“那么,你或许也能理解我的立场?”

我道:“能理解,不过不接受,更不支持。”

张行山道:“所以到最后,还是绕回到最根本的问题上来。你确定你说的这些话,不是为了使自己的行为正当化而产生的空虚的自我安慰吗?”

我道:“我当然是渴望能说服自己的,但这不代表我说的话是废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所以对于对错有着不同的理解。所有人都在试图践行自己关于对错的理解,所有人也应该这么做。惟其如此,人类才能有希望。可是你们却从来不去想这些事情……你听不懂就算了,我看你有点烂泥扶不上墙。”

张行山的脸皱了起来,露出一个微笑。“也许吧。”

我道:“江水东西流,总要选一边站,非此即彼。年轻的时候我确实没什么用,你让我去当那个扳道工,我也许就疯掉了。但是现在,我开始佩服这种执行决定的勇气,我愿意去当那个会被所有人恨的人,我接受所有的代价,哪怕是报复。”

这时候,我的一杯茶已经见底。

按照老规矩,主人家的茶杯见底而不续茶,就是谈话到此为止,要逐客的意思了。张行山很明白这个套路,所以他站了起来,开始披上大衣。

“您是个了不起的人。”他说道,然后朝我鞠了个躬,同时双手在胸前相叠,手掌微微外翻,一个很奇怪也很有古风的礼节。

我搞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大礼如仪,探询地看了闷油瓶一眼。

闷油瓶淡淡道:“这是族礼,用来向真正的勇士表达敬意。”

我道:“你们也有很血性的地方嘛。”

张行山和闷油瓶彼此对视了一眼,闷油瓶冲他点点头。我们送他到公寓楼的门口,他已经推开了门,转头对我道:“最后问您一句:您参与这件事,最后想要得到什么?”

雪正下到最大的时候,纷纷扬扬,像从天上降下来很多丧葬的小白花。门前少有行人经过,所以那片雪地非常完整,一切车辙和脚印全部被掩盖了,看着很纯粹。

我想了想,指着门外的雪地道:“就是这一片雪地。”

张行山吃惊道:“雪地吗?”

我说道:“我想要的人生,像这一片雪地一样,无所谓好和坏,只要它是完整的,没有人碰过就行。活成什么样,应该由我来决定,爱浪费时间就浪费时间,爱挥霍无度就挥霍无度。因为那是我自己的人生。”

这句话,我说得非常认真。

张行山的神情渐渐软化下来,叹息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么,最后的胜负手……希望您也能看破。”

胜负手?什么胜负手?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戴上了围巾,已经开始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满地积雪向远处走去。他的背影依然笔直,但是在这个一片雪白的世界里,显得很渺小。我突然想起一句诗:“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我对这个人并没有怀着如何深刻的感情,所以其实没有多少离思。但是他毕竟是闷油瓶家里的人。我回头看去,闷油瓶一手抵着公寓门,眼睛盯着他留下的两串脚印,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想他多少是有些触动。他的家族亏待他很多,然而那即使不是他的归宿,至少也是他的来路。他还是姓张的,不姓吴也不姓王,总有些东西是哪怕我和胖子这样铁的铁哥们也没法代替的,何况又是在这样的时机。

夕阳余晖给一切东西都笼上一层温情的面纱,哪怕是断头台呢。

我指着雪地里的脚印说道:“小哥,快看。”

闷油瓶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又看看那两排脚印。

我道:“凡是存在过的东西,都会留下痕迹。”

闷油瓶默默地看着我,眼神近乎透明,仿佛依旧不明觉厉。

我说道:“你的存在是有意义的,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我有点说不下去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觉得气氛蜜汁尴尬。

闷油瓶“嗯”了一声,弯下腰去,搓了一团雪,在手里掂掂,有些不确定似的,对我说道:“……来打雪仗?”

我有些无语,便道:“还是等胖子回来,我们俩打你一个。”

……一定是张海客卖的毒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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